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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浪漫主義的根源(下)

    2023-09-28 來源:中國社會科學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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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浪漫主義的根源(上)

      

    尚杰(鄭州大學哲學學院特聘教授)

      啟蒙的裂縫來自一切強調特殊性、個別性、多樣性的說法。就此而言,啟蒙時代的思想家是復雜的,并不總是朝著一個主流方向,像孟德斯鳩在《論法的精神》中就認為人類法律不能“一刀切”,要適合不同民族國家的實際情況。一個巴黎人想要的東西,中國人未必覺得好。巴黎人覺得奶酪好吃,北京人覺得炸醬面好吃,但彼此互換,都會覺得難以下咽。再比如休謨懷疑因果關系,認為因果關系并非必然如此,A事件未必一定導致B事件。休謨哲學中的現代因素,在于他看到了事物的生成與發展過程具有高度不確定性,未來尚不可預知。休謨看到了偶然性的重要作用,實際上偶然性更實際,大量存在于真實的日常生活,無法從邏輯推出。對此,伯林這樣寫道:“沒有任何辦法可以論證桌子的存在,沒有任何辦法可以論證此時此刻我正在吃一個雞蛋,或正在喝一杯水?!?([美國]賽亞?伯林著,呂梁、張箭飛等譯,《浪漫主義的根源》,譯林出版社,2019,第43頁。)幾何、算術、邏輯,在這些場合都派不上用場。真實生活就像一個真實的人一樣,是破碎的、斷裂的、不連續的,甚至是不合理的。這就像我們的上網狀態,你憑什么點擊這個短視頻、這條信息,沒有一定之規,因為它是隨機的、即興的。視頻與視頻之間、信息與信息之間,幾乎在內容上沒有什么關系,它們使你的心情忽而這樣,忽而那樣。啟蒙思想訴諸于總體性、體系化,但是它忽略了人性一個重要方面,即人會遺忘、注意力會轉移,這正是我們網絡時代的重要特征:無論多么重大的突發事件,無論是善的還是惡的,人們集中關注的時間,大約挺不過一個月,甚至15天都不到。當人們再次想起來或者提起來某件事情時,激動與憤恨都已經大不如前。人們會平淡地說,“那件事挺缺德的”,但知道那事情發生的當天,卻是義憤填膺的。這個過程,很像從熱戀到婚姻狀態的過渡。但這絕不是道德問題,而來自人的天性。啟蒙時代預設了如果人們對某個重大歷史事實感興趣,或在某種生活模式中感到幸福,就會世世代代永遠如此,這是不可能的。

      18世紀法國啟蒙運動的主流,朝向以上的整體劃一、理性至上、科學規范,而浪漫之源,卻來自德國。在伯林看來,與人們習慣的印象相反。德國形成了浪漫派,而浪漫的法國人卻沒有這樣的學術流派。究其原因,伯林竟然從人物出身中發現。那些赫赫有名的法國啟蒙思想家,大都出身貴族、動輒伯爵侯爵男爵,伏爾泰也出身小貴族,總之有一定社會地位,他們自信滿滿,以為自己身上擔負著拯救人類的使命,動輒以人類全體的名義發言,而德國浪漫派代表人物,萊辛、康德、赫爾德、費希特、黑格爾、謝林、席勒、荷爾德林都來自社會中下層,有的甚至出身卑微。他們看同時代的這些法國名人,有某種“酸葡萄心理”,它導致我們中國俗話說的“獨善其身”以致民族主義。伯林這樣寫道:“如果你無法從這世上得到你渴望的東西,你就必須教會自己如何不想得到它。如果無法得到你想要的,你就必須教會自己只想那些你能得到的。這是一種精神退向深處,退向心靈城堡的常見形式……國王或大公沒收了我的土地,我不想要這土地。王公不給我爵位,爵位對我絲毫不重要。國王搶我的財產,財產又算得了什么?!?([美國]賽亞?伯林著,呂梁、張箭飛等譯,《浪漫主義的根源》,譯林出版社,2019,第48頁。)那么,這是一種自我心理治療的手段,返回個人內心的豐富精神生活。以自我為中心畫一個圈,圈起一道別人進不來的墻,以便少受他人的傷害,退縮到盡可能小的空間里。對于法國式的啟蒙思想家與德國式啟蒙思想家的區別,恩格斯有個說法,大致意思是說,法國人有上街的熱情,隨時準備為真理而獻身。德國人是在書房里做拐彎抹角的思辨性的反抗。

      換句話說,相比當時歐洲的文化中心巴黎,德國文化被邊緣化了,由此引發了德國文人強烈的內心生活方式的特征,它是個人化、情緒化的,這就是德國浪漫派誕生的心理條件和時代背景,它蔑視時尚的虛榮、蔑視強權、蔑視財富和社會等級。

      德國文化一個重要代表人物是路德,他出身農民家庭,父親是礦工,靠個人努力進入大學學習法律,后在修道院學習神學:“路德說過理性是一個娼妓,我們要避而遠之……這個問題整個就是受傷的民族感情和可怕的民族屈辱的產物,這便是浪漫主義運動的根源所在。如果你問起那些思想家都是哪些人,你會發現,他們來自完全不同的社會階層,恰與法國思想家形成一個對照?!?[美國]賽亞?伯林著,呂梁、張箭飛等譯,《浪漫主義的根源》,譯林出版社,2019,第49-50頁。)這些德國浪漫派對同時代的法國文人和社會時尚的評價是:矯揉造作、過分講究、極度自負,一點兒也不了解人的內心生活。困于糟糕的教條和血統意識。這產生了德法文化的隔閡。伯林著重提到哈曼,他是康德的朋友,出身卑微,通過讀圣經找到了靈感,上帝直接對他的靈魂說話。哈曼影響了后來赫赫有名的思想家,其中有赫爾德、歌德、克爾凱郭爾。哈曼的著述,我以為偏向個人活生生的心理袒露,而這直接與信仰關聯。哈曼相信休謨如下的說法:人是靠信念支撐的,如果沒有信念,你甚至都不能去吃一個雞蛋,喝一口水——意思是信念產生動力,這動力不是由邏輯推動的。至于了解一個人,也不能靠概念,而要面對面交談,看對方的臉,知道他是誰??傊?,哈曼用特殊的具體情境取代概念的一般性,要發現特殊之人的特別之處。唯有特殊性才有意味。我們讀一本書,是因為它與別的書不同,一幅畫也是如此。因此,不要停留在關于幸福的一般情況,而要指出特別的幸福。人不是他人手里隨意操縱的玩偶——顯而易見,這正是德國浪漫派所向往的境界:激情、流動、個性,它不同于伏爾泰式的歸納、分類、固定。

      于是,德國浪漫派不再從理性出發理解上帝,而說上帝更像是一個詩人,不是數學家。浪漫派導致某種神秘主義,它不排斥神話。甚至認為語言表達有局限性,因為語言是理性的,給事物命名或貼標簽、分類,這就破壞了生命-身體-大自然的有機構成。數學殺死了人類深邃的精神世界,因為精神不能被石化、數字化。德國浪漫派還歌頌行動突發的熱情,即所謂“狂飆運動”,用歌德的一句名言概括:“人的生命是常青之樹,而科學是死亡之樹?!边@種生命的常青,需要特殊理解,因為它不排斥病態的精神,甚至魔鬼般的人物,歌德的代表作《浮士德》就是例子。也許后來尼采的酒神精神,也可以直接追溯到德國浪漫派。浪漫派活躍在非理性領域,面對理性無法理喻的疑難問題。

      浪漫派的主張完全不同于???、不同于20世紀的法國結構主義立場。浪漫派強調作品中作者的痕跡——誰在說,是重要的。這與德里達的想法有某種吻合,就是說,作者、思想家、藝術家的性格、風格、生平經歷,對于其創作的作品來說,不是可有可無的。浪漫派強調作品的起點。差異不僅體現在文本中,而體現在創作作品的人的差異。這就回到了根,但不是一個根,而是“復”根,這叫做起源的原初復雜性。

      伯林在《浪漫主義的根源》第四章提到了席勒。席勒認為人類要經過三個階段。需要澄清的是,以下發展階段不應該是按照歷史的時間順序。比如,希臘人那里已經出現了理性,而當今世界某些地域仍然處于蒙昧與野蠻狀態,這叫做同時代的不同時代性。

      一、蒙昧階段:這時人身上的動物性占主導,只受吃穿住的物質利益驅動,所謂精神止步于生理沖動,人類通行霍布斯描述的叢林法則,弱肉強食、勝王敗寇。如果現在還有人相信國家之間只有永遠的利益,沒有永遠的朋友,嘲笑純粹道義與良心,持這種信念的人,就處于蒙昧階段,這樣的人的所謂激情其實等同于動物性的欲望,這激情當然不屬于浪漫主義的“激情”。

      二、野蠻階段:顧名思義,野蠻人之所以不文明,首先在于沒有人的尊嚴,不浪漫。之所以不浪漫或者喪失了人的尊嚴,在于人們服從強橫政治、崇拜偶像。

      三、文明階段,不同于唯理論的現代制度與法律建設,這些固然非常重要,但浪漫派提出藝術的維度,唯有藝術最能體現自由。在這個階段不必將激情與理性分開,而是在形式與直覺、規則與自由嬉戲之間,以藝術的方式解放人。這里的關鍵詞是“發明”,發明建立在自由想象力基礎之上。這是創造過程中帶給我們的巨大愉悅。在這樣的時刻,人們擺脫了蒙昧與野蠻狀態,不再是與他人之間的利益紛爭,不再是由權威隨意操縱的木偶。

      康德與浪漫派有關,伯林稱康德是一個“拘謹的浪漫主義者”——但是沒關系,他們的理想相似,也就是以人的自主性改變人的自然性、改變蒙昧狀態,改變人的動物性。改變野蠻狀態,就是,“啟蒙不過是指人們自主地決定自己的生活,擺脫別人管教的能力,以及使自己變得成熟,能夠決斷該做什么?!?([美國]賽亞?伯林著,呂梁、張箭飛等譯,《浪漫主義的根源》,譯林出版社,2019,第92-93頁。)這是一個中性的說法,因為康德并沒有說人只能自主地決定善舉,惡行可能是自主的決定。因此啟蒙同時適用于好人與壞蛋,因此啟蒙之后仍舊有戰爭與災難,比如拿破侖,我們不能說拿破侖是一個絕對的好人或者絕對的壞蛋,他只是想實行某種他自己的自主決斷,但顯然這里有法國大革命倡導的人權與自由,超越了以上的蒙昧與野蠻階段,因此康德、黑格爾這些現代人,都高度肯定拿破侖代表的啟蒙精神,盡管拿破侖大軍醞釀著或者正在侵略他們的祖國。

      我們可以抽取康德哲學的核心,就是自由,盡管他給自由設置了“應當”,“應當自由”這個表達式含有自相矛盾,顯露了康德的拘謹。這是因為他首先是哲學家,而浪漫派是藝術家與詩人。

      與生俱來的自由——這來自盧梭。天賦人權,成為現代憲法政治的最基本原則。這是人脫離動物世界的最明顯標志,是人高傲的特權。它顯然與以上的“天人感應”或“三綱五?!碧幱谌祟惏l展史的不同階段。

      自由首先表現為選擇的自由,選擇是一種行為,抹去選擇的自由是空的,沒有自由的“選擇”等于只有一種選擇,這等于選擇權消失了。換句話說,自由選擇不是適應自然,不是人際關系,不是幫派關系,不是江湖關系。自主的判斷所產生的觀念立場的差別,組成了真正的黨派。黨派之間不是勝王敗寇,你死我活的關系。

      要區分服從外部世界的因果律與自主意志的選擇,也要區分自然狀態與藝術狀態。人之所以為人,在于人具有擺脫自身的自然狀態之能力,只停留在自然狀態的人,是“非人”。換成道德,蒙昧與野蠻狀態下的道德,從屬于自然狀態,它服從叢林法則,利益至上。與自由選擇聯系一起的道德,屬于近現代人類文明的道德——它是中性的,或者說它是形而上學的。也就是說,它首先不是正確與否、或者善惡與否的問題,而是脫離自然狀態的自由問題,也就是尼采說的“精神之高貴”、超人——超越人的自然天性;脫離庸、懶低級狀態。

      我以上將人的自由狀態比喻為打造戒指的狀態,伯林說了類似的話,他這樣說:“事物之所以是這副模樣,不是因為它們外在于我而獨立存在,而是因為我讓它們變成那樣;事物存在的形式取決于我如何對待它們,我需要它們做什么……食物不是先于我的饑餓存在的,而是因為我的饑餓它才變成了食物。他(指費希特)說道;‘不是因為事物擺在手邊我才想到吃它,而是因為我餓了。那樣東西才變成食物’?!?([美國]賽亞?伯林著,呂梁、張箭飛等譯,《浪漫主義的根源》,譯林出版社,2019,第117-118頁。)也就是說,即使類似吃飯這樣的“小事”,也來自自主的欲望選擇。換句話說,人的狀態區別于自在的物的狀態,人不是機器。

      以上又暴露出“誰”的問題,“誰”是人而不是自然,這就是主人意識。換成藝術狀態,是內心夢想出一首詩,但人的精神性格各有不同,因此區分各種風格,而正如人類學奠基人布豐所言:“風格即人”,浪漫派會同意這樣的說法。伯林轉引另一個浪漫派作家施萊格爾的一句話:“強盜之所以羅曼蒂克是因為我使他們浪漫;沒有什么天生浪漫的東西。自由是行動,而非冥想?!?(同上書,第118頁)。所謂自由是行動,這里既指心理行為,也指創造發明活動。這就不再像康德那樣的拘謹的浪漫主義,只停留在冥想,而是奔放的浪漫主義,因為加入了行為,介入生活世界。比如設計和制造一枚戒指的活動,一切手工藝活動像一切藝術創造活動一樣都是浪漫的。20世紀的藝術家起了一個新名:行為藝術。

      我們有一種普遍心理是“消極”,將自己的不作為,歸結為某種比自身更強大的力量,也就是“找轍”。都怨這個“轍”。于是你對自己說“我實在是沒轍了”,一旦這樣想,好像心理負擔就沒有了,忘記了真正對自己負責。從這樣的心結中走出來,才有可能真正解放自己。但這極其困難,因為你得不在乎這些“轍”,也就是你不在乎人家認為你一定會在乎的事情,這很危險,而正是因為它危險,你此刻的心情才是浪漫的。

      我們普遍的消極心理涉及方方面面。例如:我這樣發言或者寫東西,不是因為我贊同其中的內容,而是因為我只有這樣說話,才有我的福利以致安穩的生活——我是身不由已??!盡管我的言行舉止不是出于我的意愿,我身不由己,因為有它們。這些“它們”究竟是誰?“它們”使我們下意識地規規矩矩,以至于變成了某種生理需要,呼吸它們。

      但是,也不必將以上的消極心理,渲染為某種驚心動魄的情緒,不必完全歸結為有人在故意為難自己,我們很平靜地這樣為自己開脫:我之所以不結婚,是因為沒有遇到合適的男子或女子;我之所以不生小孩是因為我養不起,我之所以沒寫出一本好書是因為我沒有時間,等等??傊?,這不是我的錯,我是被迫的——但這是一種狡辯,它掩蓋了所謂的被迫,其實已經或者就是你的選擇,你只是假裝那不是你的決定,你只是不愿面對這個決定的后果,以便隨時為自己推卸責任。事實在于,正是你自己做了這樣的決定:你自己決定這樣或者那樣發言。

      你做了什么決定呢?你決定順從外部世界的某些潮流,這些潮流遵循人們心照不宣的某些因果性,而你只是這些強大力量的工具,你只是一個木偶,任憑那些貌似比你更強大的力量隨意操縱。那些心里對自己說“我實在是沒轍”的人,都擁擠在“它們”制造的洪流之中,去卷、窒息,人挨著人——你不在乎這些是不行的,因為這會使你成為一個多余的人,你這多余的人竟然幻想什么浪漫,你想忽忽悠悠飄起來?!

      關鍵在于,我們一味消極地接受了現有的一切。而究竟什么是“現有的”是會改變的。極其僵化的順從心理,它最大的惡,在于它從來不想真正改變什么,首先不想改變自己。但這種消極心理卻有一個挺好聽的名字:有城府,知道怎么做人——這種人,卻永遠都有轍。你不要去學習、研究西方哲學,因為這會使你天真、較真兒、懷疑現有的東西,這非常危險,這會使你成為一個多余的人,一個被逼退到墻角自我奢侈的人。

      因此,個人、自由、浪漫,這些字眼是真的不幸。既然已經不幸了,就不要浮在孤獨的表層,一遇到風險就混跡于人群里求得茍且的安全。不能只做孤獨的業余愛好者,只是作為毫無力量的、互不連接的原子狀態,而應該有馬克思那樣的氣魄:“一切(馬克思說‘全世界’)不幸的人(馬克思說‘無產者’)”怎么辦呢?馬克思說聯合起來,在現實生活中,馬克思說得對,你得先解放自己,別先想著解放別人,如果每個人都果真解放了自己,社會或者我們的生活自然而然就解放了。

      我們為什么有以上的消極心理呢?它來自教育,這教育來自家庭教育、學校教育、社會教育這三方面。家庭教育首先得有家庭,但今天的家庭,好像已經不“家”了,傳統“家”的要素,早已經被沖擊得七零八落,已無根。學校教育倒是給我們知識,但我們需要人之為人的最重要因素是:創造趣味的能力、獨立與勇敢、鑒賞力、追求自由,這些是人格氣質的品性。社會教育,它是“逆淘汰”的,它淘汰我前面所說過的“多余的人”。于是,可以理解現如今做一個多余的人,是多么不容易,這是一些意志堅強的人。

      于是,多余的人寫多余的話:知識是死的,知識的力量在于我們知道了前人已經知道了的東西。但這些東西并不能自動轉化成你自己的創造能力。有這樣一種模式,它鼓勵你為了某種目標或者計劃而奮斗,它目標始終如一。這種目標式的思維模式,違背人的天性,因為它首先有了結果,而我們預先設定這結果注定能帶給我們幸福。你怎么知道你計劃的目標是正確的?你會說它來自圣人、智者箴言,或者大家都這樣認為。但你忘記了生活細節,也就是你自己的感受。目標(比如榮譽、勝利)這個東西,最好保持在不實現它的狀態,它一旦見光就貶值了,它僅僅使你高興了一小會兒,然后其真實面目就露了出來。目標如榮譽到來的此刻,它一旦被完成就會死掉,而真實的價值來自我們正在創造某樣東西的過程之中,這才是有滋有味的,可稱其為“意味兒”,味兒連著其他的味兒,期間的替補是性質上的改變,它們沒完沒了。如果一切都被語言事先“意謂”了,滋味就結束了。

      要培養創造不同滋味的能力,不同滋味之間并不兼容卻也可以互補、相互欣賞,就像有不同顏色的衣服、不同相貌、不同性格的人。如果衣服只有一種顏色、所有人的相貌都一樣,只有一種風格,就不再有顏色、相貌、風格。這不再有,殺死人。人之所以活著,就在于人有限又有限制不了的、有東西是難以言表的。

      于是,語言無法滿足人,人創造語言不是為了用語言奴役自己,人發現了語言表達的邊界,人要突破這邊界,用詞語突破詞語,就是象征。用有形象的、物質性的元素突破語言,就是藝術。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在感情的內部,我們在不同時刻和環境中反復欣賞同一樣東西,比如悲劇《哈姆雷特》和莫扎特的音樂,不同人或者同一個人的心境變了,滋味亦然。換句話說,其中的樂趣來自喚醒未知,給自己發明某種陌生的情調,這些神秘的縈繞是美的,是感受性的深淵。

      回到那一個總給自己“找轍”人,其心情就不屬于浪漫。浪漫屬于這樣的心魔,相信所陷入的另一種心情是真的,這種魔力來自它把想象的情形當成真的。盧梭假設人的原始狀態是善良幸福的,這當然不符合實際,因為在野蠻人那里有可怕的生活規則。但盧梭的假設自有其價值,這價值來自我們愿意相信盧梭的話是真的,這就像我們愿意在假面舞會上戴著面具跳舞,遇到熟人會有熟悉的陌生。這面具使我們不再是鏡子里的自己。這心情的狂歡之情調,就是浪漫的。我們不要讓這魔力消失,讓它多停留一會,既欣賞別人又自我欣賞。

      薩特在其小說《惡心》中寫道:“墻上有一個白色的洞,是玻璃鏡,這是陷阱。我知道我會陷下去。我陷下去了。那灰東西出現在鏡子里。我走近它,再也無法走開。這是我的容貌,我常常待在這里端詳它。我不明白它,不明白這張面孔。別人的面孔都有含義,而我的面孔卻沒有,我甚至說不出它是美是丑。我想它是丑的,因為人家這樣對我說。但我并不感到驚奇。說實話,將這種類型的品質賦予面孔,我甚至很反感,難道可以說一塊土或一塊巖石是美還是丑嗎?”(《薩特精選集》第23頁,北京燕山出版社,2005年)薩特寫自己在鏡子里的面孔根本算不上面孔,而是一塊土。他把自己的相貌寫進小說里,這心情已經突破了模仿真實。對于別人關于自己究竟是美還是丑的評價,根本不予理睬、毫不在意,因為它只是一塊土、是荒蕪的野地的一部分,野蠻地、赤裸裸地坦露著,沒有一絲人情味。薩特對于“我”在鏡子中的映像,做如此這般的魔幻描寫,這心態理應納入現代浪漫主義:事情不是本來是什么,而是我們將其看成什么。

      最后,我想將浪漫主義還原為這樣一種“心魔”,它是一種純粹自由嬉戲的信念。有了這樣的信念,我們可以把生命賦予沒有生命的物體,可以使精神平庸和萎靡不振的人煥發新鮮的熱情,保持對于新生事物的好奇心和精神創造的活力。

      

    轉載請注明來源:中國社會科學網【編輯:李秀偉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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